第一次。
我飞过那片天空的时候，余光忽然注意到下面直入云端的城楼顶端有一只手在向我挥动。
于是我带着疑惑落下，看到那位满面惊喜的公主。
“啊，我第一次见到女巫呢，原来你们是真的存在的吗？”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半人高的护栏，脸上的微笑清纯如不诸世事的小孩子。
我静默地点头，把扫帚悬浮在空中。
然后我便听她讲述了她的故事。
正如一般童话里所讲述的那样，公主和王子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美丽的公主却被恶魔掠夺上高塔，王子愤怒之下搜寻了大半个世界却一直没发现囚禁公主的地方。
不出我所料，公主请求我帮助她除掉恶魔，带她去见王子。
我摇头。“无论对错，我不能靠伤害去成全别人的幸福。”
“这样啊。”她垂下头，仍然很有教养地保持着表情的优雅，眼里的失落却异常明确。
“但我可以逆转时间，如果你想重来的话。”我说。
她立刻惊喜地抬起头。
于是时间的指针倒转。
      
第二次。
公主和王子在恶魔到来之前参加藏了起来。不久之后，王子在带着公主狩猎的过程中，坠落山崖。
公主跪倒在死去的王子身边痛哭，我静默地站在不远处的树后望着她。
“也许并没有缘分。”我轻声说。
她猛地转过头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让绝色的容貌瞬间失色，泪水犹如小河划过脸蛋从下巴滴落。王子的华服被血和泪打湿，像是晕染的梅花。
“求求你再帮我一次，再逆转时间好吗？求求你，求求你……”
我闭了闭眼，把身体的重心靠在树枝上。
“你后悔吗？”我问她。
而她似乎已经癫狂，听不见我的话，只是拼命摇着头，像是要驱散所有痛楚。她跪倒在地上的样子甚是无助，指甲间满是红色泥污。
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直起身来拍掉粘在长袍上的树叶。
时间，二度逆转。
      
第三次。
王子虽是事件主人公，却因为曾经死去，所以并没有留下记忆。
公主向他说明了一切，王子虽将信将疑却依然牢记了公主在地图上标注的她将被囚禁的地点。
恶魔再度到来，抓走了公主。王子没有和恶魔立刻强行一战，而是准备许久，带着顶级的武器和盔甲出征。
三年过去，王子依然没能打过恶魔。
公主跃下了高高的城楼，像只终于解脱的鸟。落地刹那，绽放在地上的花犹如红莲。
我落在她身边，她气息尚存，破碎的眼球仍然挣扎着望向天空，盈满期待。我俯下身子，轻声问她：
“后悔吗？要重来吗？”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我，唯独嘴角凝固一抹绝望的微笑。
我找到了王子，告知他所发生的事。
他呆呆地望着我，眼睛里一片空白，犹如所有感情都被扼杀那样的空白。
“你是女巫对吧……”他似乎失去力气，棕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情感，那是颤抖的痛楚。“你……求你……重来……我一定……”
我只能再次掏出时间罗盘，把指针倒拨回去。
       
第四次。
这次是公主忘记一切，天真烂漫地在自己的国度长大，过着在后花园捕蝶插花，弹奏古琴的日子。
王子自小拼命习武，十几岁便声名远扬，被公主的王国所看上，于是公主作为联姻嫁了过去。
几年后大家都认为世界和平之时，恶魔攻击了公主的母国，夺走了她的妹妹。王子因武艺高强被公主逼迫出征，奈何恶魔不止一个，组队围攻了王子。王子遂战死沙场。
公主迷茫而悲伤地看着悄无声息落在她面前的我，我微微躬身行礼后帮助她恢复了所有记忆。
她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攥住裙角的手不经意地把装饰的珍珠都扣了下来。
“再试一次行吗？”她用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对我说。
我抬起手，捂了一会儿脸。
“那我试试改变一切。”我说。
再度，逆转时间。
         
第五次，
公主成年仍未出嫁。
那一年，恶魔袭击了她的国家，各国的豪杰都赶来救援。
公主嫁给了胜利者。可惜那人不是王子。
王子好像并没有失去记忆。他在人群里遥远地，悲凉地望着公主和站在公主身边的我。
“你们的缘分……”我小声嘀咕一句，最终还是在公主听清之前收回话语。
我其实宁可选择死亡，但还是摸出了时间罗盘。
金针拨动……
       
第……次。
公主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看着下面的血流成河，沉默不语。
恶魔终于死了，但王子也奄奄一息。
尘土混着绝望随风漂起，形成黑雾。
我已经再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在公主对我招手的时候，慢慢走过去。
我看到，她眼角哭红的血丝衬托得容颜分外妖艳。犹如泣血般的，红色花纹顺着眼角盘旋而下，构成不祥的图案。
我看到，她长裙上精美的珍珠和宝石顷刻之间被黑雾侵染，她的背后隐约有蝙蝠一般的翼渐渐舒展。她的脸渐渐变化，分不出性别，最后定格成一张我明明没直接遇见却知道的脸。那是恶魔的脸。
她从我的手中接过时间罗盘，她的笑容可悲又可怜。她说。
“我要毁灭一切。”
       
——☆——END——☆——
       
菌梦的话：
本文又名「论作死的最高境界」「论什么叫没有缘分」「轮回到底是什么鬼」
其实我就想写一篇让人看完说「什么鬼」的文章√
此处安利一下……文中的这个「我」名字叫安洛特「Anrot」，是个时空旅行者，她这一段时间内的身份是游荡的小女巫_(:з」∠)_